《同情者》简要读书笔记

没有什么比独立、自由更可贵。 ——胡志明主席

《同情者》是阮清越先生所作的一本小说。主要讲述了“我”自1975年南越政权崩溃到1980年越南入侵柬埔寨为止的一段奇异历程。

“我”本是一名北越地下工作者,潜伏在南越特种兵司令“将军”身边,做机要秘书。“将军”不甘心失败,依旧图谋复辟。“我”一方面作一所大学东亚系的行政人员,另一方面为将军的复辟事业奔走,同时将相关情报报给了越南(北越)情报部门。

“我”由于触怒了“将军”,也是为兄弟义气,参加了从泰国赴越南的复辟游击队。由于这一情报已由“我”报给了河内当局,游击队在边境即被击溃,“我”被俘。 “我”受到了长达一年的刑讯,幸得另一位结义兄弟解救,投奔怒海。

在这五年里,”我“实现了两种越南难民的逃亡途径:坐飞机走、当船民走。”我“也亲身经历并目睹了两批越南难民的生活:有幸直接前往美国的;当船民在菲律宾等东南亚国家落脚的。

本书对于1975年南越政权崩溃后的移民生活有着生动丰富的描写。尤其是能够直接前往美国的那一批。他们运用自己从南越政权带出来的积蓄,开设餐馆、杂货店、开出租、开美甲店,租住在狭小的公寓里,没日没夜拼命干活,千方百计供儿女读书,时不时和本族联谊,形成借贷网络,最后在晚年终于过上安定的生活,而子女一个比一个有出息。就是说有权势富有的人,即使被剥夺一切,往往也能东山再起。而美国的生活环境也默默地感化着“我”,让我感到,美国真是个活人的好地方。

可哪里有光明、哪里就有黑暗。到了美国,依然有人想从越南捞出更大的利益:

将军。冷酷老辣、审时度势、野心勃勃。他都被赶下牌桌了,还在汲汲争取资源,连续下令杀人,包括一名说真话的记者。诓骗诱惑、组织训练不得志的难民老兵回越颠覆。就和苗族的王宝一样。

议员。美式政客,生活的一切在两样东西间不断转换——选票和钱。满嘴好话为了夺得选票。赢得竞选能从公共财政中切出钱来。有了钱就能收买像将军这样的社群桩脚,赢得族群的支持,获得更多的选票。

克劳德(典型的CIA特工)文静的美国人。典型的知识分子特工。身体健壮、知识丰富、和蔼可亲、重情重义、专业精通。到了拷打审讯,那就拿出全副派头,上全套最新科技了。

赫德、东亚系主任。典型的东方学学者。承袭老派的英国皇家地理协会传统,穿三件套、高领毛衣、戴金丝眼镜,会远东三四种语言,拿罗德奖学金、娶东亚女性为妻,平常引用从丁尼生到新渡户稻造的各类文献,可说句实话,还是把越南人看作“白人的负担”的。

以上为西方阵营的几类人物。但东方又怎么样呢?作者笔锋一转,又抛出了更加厉害的问题:先锋队牺牲一切赶走了旧的殖民者,在此过程中打造出一支有铁的纪律的队伍。可这只队伍掌权人,占有了旧的殖民者的地位,获得了一切旧的统治手段(比如说CIA的拷打和审讯技术)。它还是新的吗?它会不会比旧的更旧。

当“我”所在的游击队被越南当局俘虏后,就被关押进了关押原南越战犯的劳动农场。他遇到了满嘴“新话”的司令,用冠冕堂皇的话语和狠辣异常的酷刑要逼着他就范。幸好他遇到了“敏”这样的政委。一方面“敏”是我的结拜兄弟,另一方面“敏”在解放伟大祖国的最后一战中严重烧伤,已经看破红尘了。司令和“敏”搜刮囚犯家属,孝敬河内官僚,终于能有足够的钱放了“我”和一同前来的另一位结拜兄弟“邦”一马。

不论是“西方”和“东方”,上位者都是如此的狠辣。那么反求于家人会怎么样呢?而自己所珍爱的母亲不能去祭拜,只能特意在《现代启示录》的片场里设置的纸质墓碑上刻上自己母亲的姓名,抚摸者一块道具去痛哭。而自己所痛恨的父亲则间接死在自己手里。至于成家,无论是东亚系的行政助理、还是将军的明星女儿,都难以成婚。小心乖巧、用尽心机、闪转腾挪,结果还是“两头不是人”的畸零人。之前明明是坐着美国军机从容撤退的“一等人”,现在变成了船民仓皇离去。

而除了身体上所受的磨难,更大的打击在于信仰。信仰自由人权?议员和CIA探员告诉了他事实。信仰民族独立和解放?司令和政委告诉了他事实。通过痛苦的顿悟,他终于明白了: “虚无比独立和自由更重要。”

本书充满了知识分子的思辨,细致描写了两种不同的意识形态的冲撞带来的苦难,以及对两种不同意识形态的质疑和批判。除了主人公之外几乎每个人物都是代表了某种理念、某个利益、乃至某种生活方面。就像一面面扁平的镜子,却把主人公“我”的形象显示得极为鲜明:

首先是他感情丰富真挚。对母亲的孺慕之情、和“敏”“邦”的兄弟之义,都是出生入死的交情。其次是他聪慧好学。他在美国留学四年,就能像美国人一样思考 像美国人一样生活。其三是他敢于冒险挑战。他在美国生活得如鱼得水、步步高升,做起谍报员游刃有余。如果仅仅是这三点,那他只是一个类型小说中的间谍。但本书的描写比这个来得深。

他是一个同情者。他同情在美军轰炸下伤亡的北越军民、他也同情仓皇出逃的西贡难民,甚至同情搅进来的的美国人。

间谍最迷人的地方是,如果他能成功地融入敌人,他就会意识到敌人并没有坏到足够去仇恨。就像自己人也并没有好到足够去热爱。他在“敌人”和“自己人”之间三心二意、游移不定。这也导致越是成功地间谍就会进入不被任何人所信任的状态。而这本书就用无比细腻的笔触、充满哲学思辨的言语,展示了“我”这样一个栩栩如生的人物。

当然,越南这个国家留下来的“胜利者”和“胜利者”所治下的人们是如何进入与西方对抗的状态,又是如何君子豹变,一步一步搞革新开放、张开双臂拥抱世界的。可能在“我”和“邦”坐船逃离越南仅仅二十年后,他又一次回到胡志明市,再喝上一杯咖啡、再唱起那忧郁哀伤的小调。而那一心复辟的“将军”终将也会像王宝一样,带着他的执念死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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