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沉默的大多数》三题

题记
世上之书，我独爱以血写成者。
——拿破仑
一 其人
王二在农场做了一天苦工，又和队里的知青下棋聊天。待大家都睡下了，他悄悄地爬到了山岗上，借着云贵高原那皎洁的月光，做起了几何题。
在一片荒漠中，还有人在制造火箭、准备发射卫星。
王二见识了最荒谬的时代，才紧紧抓住了那一闪而过的光亮。他一边在街道工厂做工，一边像日本鬼子冲锋一样做数学题。在最难的一次高考中考入大学，接着在人民大学读研究生，然后留学美国。读书改变命运，优裕的生活大门已向他打开。
卫星跟随火箭一飞冲天，大家觉得它终将高高在上、俯瞰凡间。
可他却沉寂下来，投入写作。自己研发写作软件，一遍一遍地改《黄金时代》、《绿毛水怪》，没完没了地写着李勣、红拂女、虬髯客的故事。在知识分子看的杂志上发表着沉默的杂文，执拗地和慷慨激昂、指点江山的文字唱着反调。
这颗通信卫星虽然信号清晰、却不是全天候转播信号。
后来，得病，走了。留下一位因为“屁精”二字要和本山大叔理论理论的太太，多了一批既不写小说也不写杂文的门下走狗，成为一块表征“有思想的文艺青年”的标签。和明明一生落魄失意，却成了《三笑》男主角的唐伯虎类似。
我们和卫星失去了联系，只能从过往的观测记录中推测它曾熠熠生光。
二 其文
“把正面说服和黑色幽默结合起来，马上就开辟了一片新天地.”——王小波，《我怎样做青年的思想工作》
正面说服的道理其实是五四以来的常识——在民主与科学的社会氛围下，发挥个人的创造力、把生活过得更加体面，更有尊严。对于社会，希望“要让孩子读书、要让人民说话”（陆定一遗言）。作为一个人，不要被权力喋喋不休的“话语”所蛊惑，而要保持自己的独立人格。要相信科学、而不是科学家，要认真的学习、不断锤炼自己的能力；要善于运用先进的科学技术（学编程、做金工、做几何题、做化学实验），把自己手头的事情做得更好；要自立自强，实事求是地去办事做工，保持自己的外表、住处、门口的清洁卫生，尊严体面地走在世上。
这些道理，《新青年》其实已经讲透。但王小波在新文化运动七十年后（1914-1984），依然要反复申说，实在是生活充满了黑色幽默。咬了别人耳朵含在嘴里的造反派，在“战争中学习战争”的大夫，急头白脸说不出漂亮话的老乡，拿着红蓝铅笔看着世界地图的青年，到什么大学就换套词恭维一番的演说家，要用大耳贴子招待顾客的女服务员，吝啬的饭店老板和不出活的装修工人……反面的例证比比皆是，平直的常识踪迹难寻。
而把这两者结合的手段，就是严密的逻辑推理。比如从《Internet说起》里，用了归谬法；在《奸近杀》里，指出对方归纳论证的方法，举得事例是不能推出。到底是做过几何题的。虽然直抒胸臆很有困难，只能戴上面具、说说笑话，把反驳包裹在讽刺中，往往事例写得天马行空，只是最后一句话点点题。但读者对照着逻辑课本好好分析分析，写写推论过程，会发现杂文的论证都是挺严密的。
三 其业
我相信我有文学才能，我应该做这件事。——王小波，《我为什么要写作》
他要写法国新小说那样的严肃文学（大咕咕咕鸡真把这个词毁了），而不是给影视提供剧本。他要用穆旦那样的语言，他要用莫里亚诺那样的结构，他要有卡尔维诺那样的文笔，他要写出杜拉斯那样的气质。他要像雕琢首饰一样写他的小说——每一句都优美精致、每一篇都精心动魄。他把小说作为他一生的志业，反复不断地去尝试去创造。
四 结语
真正有出息的人是对名人感兴趣的东西感兴趣，并且在上面做出成就，而不是仅仅对名人感兴趣。——王小波，《苏东坡与东坡肉》。
我觉得既然我写不出杂文和小说，可以去试试编程序、做做几何题。